可憐之人必有其可恨之處，他們只顧做美夢，也不掂量掂量自身的能力——不過有些勇武之力罷了，連謀逆者是誰都不知道，就被人當做棋子利用。

王亨見審不出更多東西來——拉攏他們的人都在京城——便命押下去，嚴加看守，又提審那女子和竇廣。

竇廣是一個字不肯說。

那女子也不肯吐口。

梁心銘便道：“先緩緩吧。”

於是此事暫時擱下，全力往山外趕。

出山後，果有方磐的一千西南禁軍在山外路口接應。

王亨會合了這些人，便和梁心銘分道揚鑣：梁心銘先去青華寺，請高僧入山做道場，超度亡魂，遷出那些屍骨；王亨則去青華府城，追查牛將軍滅門案的真相。

兩人約好在青華府會面。

王亨要分一半人保護梁心銘。

梁心銘只要了五十龍禁衛，說陳橋鎮還有一千西南禁軍和兩百龍禁衛呢，保護她去青華府綽綽有餘。

她可不是剛來潛縣那會兒了。

這裏可是她的地盤。

在六安府治下做縣令幾年，若連自己的地盤都不能掌控，行走都要派重兵保護，如何生存？況且王亨身邊不能少了人保護，他是欽差，幹系重大。

王亨很矛盾：一方面他很相信馨兒的智謀和能力，可他就是放不下她，擔心她被人識破身份，擔心她被人暗算，還擔心她……她的一切他無不擔心，怎麽活？

最終他拗不過她，依了她。

臨去時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眼中滿滿都是牽掛，還有無言的叮囑“小心”；她回了他一個微笑，讓他“放心”，兩人各自調轉馬頭，分別去了。

青華寺在官道以北，青華山上。

那時已經是下午了，梁心銘並沒有急於趕路，而是在當地的小鎮暫時修整。駐紮後，卿陌就出去了，半個時辰後回來，將一個蠟封的小竹筒交給梁心銘。

梁心銘看後，靜靜思索。

半晌她道：“明日回陳橋。”

卿陌道：“是！”

並不問為什麽。

梁心銘和趙子儀商議了一會，次日一早便往陳橋鎮趕。

兩日後到達陳橋鎮，立即吩咐惠娘等人收拾行裝，說她要去青華寺辦差，順便帶大家去青華寺上香。

眾女高興極了，連夜收拾。

梁心銘又去拜見西南禁軍指揮使方智榮。

方智榮原是方磐的親隨，後立軍功，逐漸升為指揮使。可以說，他是方家的家將，絕對的親信。

方智榮是個實在青年，約莫二十五六歲。年輕人心熱，見梁心銘和趙子儀都是不俗人物，很願意親近；加上他家世子對梁心銘的推崇，更不肯怠慢，十分客氣。言談間，問起梁心銘水淹三百反賊的經過，欽佩不已。

梁心銘將方磐的書信給他。

方智榮看了後，忙站起來，抱拳道：“但憑梁大人差遣。”

梁心銘道：“不敢差遣方指揮。大家都是為皇上辦差，殺反賊立功。本官文弱書生，還請方指揮多照應。”

方智榮咧嘴笑了，道：“梁大人忒謙虛了。大人請放心，世子有命，便是豁出命去，也要保護梁大人。”

梁心銘便將接下來的行程安排告訴了他。

方智榮忙去準備不提。

次日淩晨，梁心銘一家連同丫鬟們，在一千西南禁軍和兩百五十龍禁衛的保護下，向青華山進發。

不日到了青華山下。

先紮營歇息了一晚。

次日清晨，梁心銘對方智榮道：“佛門清凈之地，不宜攪擾，方指揮就在山下駐紮吧。本官自己上去便可。”

方智榮道：“但聽大人吩咐。”

於是，梁心銘便帶著趙子儀、姚褀、梁錦雲等十幾個護衛，簇擁著惠娘和丫頭們往山上去了。

上山的道路乃是一級級的石階，恍若天梯一般，信徒們往往將此作為朝拜佛祖的考驗，有那心誠的，便是爬也要自己爬上去，不肯坐竹轎或者讓人擡。

山道上，姚褀帶人在前開路。

櫻桃和思思提著食盒緊跟。

接下來便是梁心銘和歡喜，一左一右牽著小朝雲，一面走一面看風景，順便逗女兒說話，悠閑的很。朝雲穿著粉色紗裙，梳著小包包頭，套著鵝黃梅花串珍珠的花環，像一只蝴蝶，奮力邁著小短腿攀爬。

趙子儀和瓔珞在後相護。

然後是東方傾墨，背著藥箱。

再下來就是綠風、惠娘和流年。

梁錦雲帶人墊後。

梁心銘這次進山尋寶，朝雲是知道的，小孩子好奇心重，等她回來便問結果。來的路上，梁心銘陪她坐馬車，將這次的經歷編成故事說給她聽，這會子正收尾。

聽說有壞人要搶寶貝，爹爹還跟他們打了一仗，朝雲緊張不已，好在師爺爺帶人去了，才贏了。

朝雲才走了一會，腿軟了。

梁心銘便道：“爹爹背你。”

歡喜趕忙道：“還是婢子背吧。大人背不動。”在她心裏，梁心銘就是文弱的讀書人，還沒她有力氣。

朝雲也怕爹累著了，道：“歡喜背。”

一面就爬到歡喜背上去了。

伏在歡喜背上，她又舍不得爹爹，便對梁心銘伸出手，梁心銘不知她要幹什麽，也伸出手去，她就攥住爹爹的食指，父女兩個依然手牽手並肩走。

梁心銘見女兒如此可愛，心裏軟乎乎的，就問：“朝雲，若是你不小心被壞人抓住了，怎麽辦？”

梁大人想測試女兒的應變能力。

朝雲想也不想就道：“跑！”

梁心銘道：“壞人派人看著你、綁著你呢，不讓你跑，說不定還毒打你。你怎麽辦？”

朝雲不得不認真想了，她伏在歡喜背上，歪著小腦袋，努力將自己代入爹爹所說的淒慘境地，尋求生路。

想了好一會，她道：“騙他！”

梁心銘已經不指望她想出來了，畢竟才六七歲的孩子，又是在內宅長大，又一直被眾人捧著，也沒個兄弟姊妹跟她鬥心眼，能有多少閱歷可發揮？誰知她卻出乎意料。

梁心銘讚道：“雲兒就是聰明。爹爹告訴你：若是不慎被壞人捉住了，千萬莫犟。第一要哄騙他，第二繼續哄騙他，第三變著法兒哄騙他，然後逃跑求救。”

前後的人聽了都笑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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